至臻高考 - 武汉高考文化课培训班_艺术生文化课补习_艺考生文化课培训 咨询电话 - 18627717080
招生范围:
山东
河北
福建
广东
海南
重庆
南京
长沙
武汉
至臻艺考文化课 >> 美术联考 >> 第二十八章-有一线希望是何等幸运

第二十八章-有一线希望是何等幸运

发布人: 至臻高考 发布日期:
[摘要]世上真就有这般巧事。就在向汀拿到合格证的这天早上,心绪不宁的向汀上学刚走,同样心绪不宁的丁询询就接到了电话。

常鸣能得到魏东的推荐,绝对是有道理的。

上次丁询询在女儿艺考结束那天晚上见过常鸣之后,一晃十多天过去了。纵然心中焦急,可常鸣说现在只有等待,丁询询也就耐住性子等常鸣给自己打电话。

世上真就有这般巧事。就在向汀拿到合格证的这天早上,心绪不宁的向汀上学刚走,同样心绪不宁的丁询询就接到了电话。

“带上向大哥全套换洗衣物马上来我家,咱去接人。”一个字儿也没多说,丁询询都糊涂了。

“接人?”

“难道你不想去?想去就快点。”说完挂了电话。

“现在就去接人?”丁询询心里糊涂着,手下却飞快地整理好衣服鞋袜,飞快出门,开车。

正是常鸣向检察院提供的证据,促使疑点重重的向朝晖案发生了逆转。

经查证,致使东北某大学发生严重火灾的“晖牌电器”,其实与湖北的晖牌电器毫无关联!一切,皆由付忠利所为。

两年前,付忠利被向朝晖十分低调地炒了鱿鱼。作为老板的向朝晖,当年把付忠利离开公司的真实原因限定在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向朝晖这么做,一是念及付忠利是一同创业的老人儿,对公司确实有功,二是希望他通过这次被炒接受教训,甚至等他一旦改过再回来也未尝不可。但是心眼活泛的付忠利,却自以为是的把向朝晖的宽容误读为可欺。

为了控制住当年辛苦打下的东北市场,付忠利不顾自己对电器制造一窍不通,动用这些年收受回扣和销售提成积累的家底,有样学样购置了生产线,直接冒用“晖牌电器”的商标销售假货。第一年客户不知实情,假牌子产品走得还算顺利。第二年,那些觉察到产品安全性存在问题的客户纷纷逃离,付忠利只好用钱开出一条生财血路。而导致向朝晖“先揽下来再说”的那个刘衡,其实是付忠利的一个手下,叫刘横。

真相大白。检察院当即放人,并道歉说如果愿意可以申请国家赔偿。

向朝晖则表示只要清白就好,只要自由就好,至于国家赔偿就算了。毕竟他付忠利曾经是自己的员工,当初没管理好教育好这个人,以至于酿成这么大的灾祸,自己也是于心有愧。这次的事,一生都会当作教训来自我警醒。至于二十多天班房生活,“坏事中未必没有好事。班房,也是一所引人深思的学校啊。”末了向朝晖一句意味深长无限感慨的话,把周围一圈警察都惹笑了。

客厅里,向汀抱着爸爸哭得那叫一个泪水决堤。除了眼泪,还有饱含委屈的哭诉。“爸爸你吓死我了,呜……,我考不上大学,呜……,还能复读,可是一想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我,呜……,根本看不进去书,呜……”

丁询询站在旁边,不劝慰也不制止。

哭着哭着,向汀突然自动停下,手伸进书包里掏。慌乱中掏了半天掏出两个信封举到父母眼前,满脸泪珠,破啼为笑,带着剩余的抽咽,大声说:“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合一格一证!”

向朝晖是在女儿艺考前一天进的看守所,对合格证什么的完全没概念,此时一脸茫然。丁询询就不一样了,惊喜之中,伸手搂住女儿双肩摇晃着,连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向汀从妈妈手里挣脱出来,对爸爸说:“合格证,就是说,我在武音的专业考试通过了。”

向朝晖也兴奋起来,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祝贺祝贺!”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哎,今天真是好日子,不然我们出去庆祝庆祝?”

听说要出去吃饭,向汀一下子反应过来,前些日子简直让自己崩溃的那一万个担忧,什么巨额赔偿,什么有期徒刑,什么只有和妈妈节俭度日,一切都化作了一缕轻烟,飘去天外。一切都只是一次厄运演习,有惊无险。现在,除了拼小命复习功课,一切担忧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向汀再次把自己挂在爸爸脖子上,说:“今儿这日子,神仙睡醒也不过如此。只不过,神仙也赶不上爹妈好。”

点过菜,向朝晖要了一瓶红酒,想了一想,为向汀也斟了一杯。向汀笨笨地摇着酪红的一杯,一时竟陷入深沉,喃喃地自言自语说:“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没有一线希望。”

向朝晖听这话,不觉摇了摇头,用少有的严肃口吻对女儿说:“汀汀,当你经历过毫无希望的日子,你就知道,拥有一线希望是何等幸运,至少你可以为了这一线希望去搏一把。”

正所谓听话听音。向汀听了这话,料定爸爸在看守所里一定经历了什么,只是不想告诉妈妈和自己……,不由得又在心里暗自发狠,拼了小命也要过分数线。

次日下午,向朝晖和丁询询来到魏东家,专程拜谢。党心丽见这对夫妇双双出现,很是喜悦,又是茶又是水地张罗。向朝晖才要说谢的话,魏东伸手止住,说:“要不是这事,你向老大哪记得我这个小庙!哈哈哈!”说完,爽朗大笑。

收住笑,又对丁询询说:“询询啊,你说常鸣很厉害,话虽不错,但实际上呢,我就知道他向老大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是当时不了解案情不能随便下结论。现在怎么样?没猜错吧。”

没等丁询询开口,魏东又对党心丽说:“老婆子,我和老大好久没喝一盅了,今天人家大老板亲自来了,你劳驾,弄几个小菜,咱和他一醉方休,好不好?”

第三天一早,向朝晖和丁询询各自上班各归各位。

爸爸的案子和合格证两大心病一并消弧,向汀再无挂碍,专心冲刺高考,不忘抽空把元明清家的遭遇告诉了父母。

那肇事司机虽己自首,也承认自己对事故该负全责,无奈家里实在没钱,就因为怕赔钱一时心慌才逃掉的。那司机说,车是早该报废的破车,开黑出租也知道违法,可没别的办法。老妈瘫在床上不能动,媳妇有病干不了重活。自己白天干建筑工地,天黑就跑黑出租。

出事那天,天刚擦黑。当时也看见有人正过马路,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太累了脑子慢踩刹车踩晚了,还是因为那个刹车片旧得不好使,反正就是应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现在吧,元明清他爸请长假,天天待在医院,他妈还没有苏醒。那司机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见一次面只有道歉说好听的,元明清说看那样也怪可怜。因为没钱请护工,元明清白天上课,晚上在医院值班,把他爸爸换回家。”

向汀只字没提自己给了元明清五百块钱的事。不是故意冒充做好事不留名的,而是没请示父母就动用了这么大一笔钱,怕挨勉o

又过了两三天,放学路上,元明清对向汀说不知怎么回事,有人去医院为妈妈捐了两万块钱,没留名也没留联系方式,“只说这钱必须用于我妈的治疗。有这两万,做第二次手术就够了。不过我爸急了,生怕医院把这事捅给媒体,引来关注。说如果那样,那家人就真不好过了。我爸说钱不够他去借,那辆破车还上过保险,不过得等着办完理赔手续。我爸还说就算这家人全都给抓进大牢郁闷而死,我妈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唉,我这个老爸,我拿他没辙。”元明清摇头,叹气。

说话间,高考越来越近!

班里,拿到合格证的全力备考,没等来合格证的另谋出路,要么准备报高职,要么准备报文科的专科,也有人直接告诉老班不高考了,一毕业就找地儿打工。每个人都在期待新生活,再没人惹事生非。日子像上紧发条的老式钟表,铆足劲往前奔。

正式开考前,照例要有三次模拟考试。

一模是在向汀拿到合格证和向朝晖获释后不几天。

一模过后,照例是向汀帮周老师录分数。录完,按总分降序排序。

“怎么回事?”位于Excel表格最顶端的那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刷新,揉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向汀”两个字!

“啪!”一拍桌子,把身旁的周惆吓一跳,问是不是把兴奋剂当镇静剂吃了。

“周老师你看呀,拔头筹呀!果真No。1呀!怎么会呢!”

周惆只微微一笑,故作不屑,说:“嗨,早有预料,不惊讶。料你这回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怎么样?你老班我神仙姐姐吧。”

看着周老师不以为然的劲儿,向汀也心里一动,却原来,班级前三,既非不可为,更妄惊天地。想着,也安静下来,只“呵呵”地傻笑。

何奇向来稳定,这次仍保持在第二,孟响第三,第四荆楚,第五元明清。丛越跌出前五,排在第六,不过也还是照样不以为然。

高一时成绩优异的高山,自从高二热恋孙美妹不成败给许小多之后就一撅不振。即便不久前许小多因父亲获罪服刑而一气之下放弃高考辍学离校,也没能让高山重振雄风。委顿之下,在这关键时刻直接在成绩表中上区遁没。

花旭,就是那个在会考时给向汀塞过小抄的男生,这次一模居然正好踩在前十上。

一模过后的班会,周惆点名表扬了花旭等几个名次提升较快的同学。

向汀坐在下面,听着周老师的话直撇嘴。

会考过后,向汀曾有意无意地注意过花旭和他那几个哥们的上课和作业情况,想不到花旭还真和向汀说了实话。这几个人上课看攻略秘籍,放学就去网吧联机打CS,考试的时候,就抄。

向汀也问过花旭,你这么弄,高考怎么办?

花旭一脸诧异,连说带唱道:“哎哟喂,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你,从来我就没有告诉你。高考?我且凉拌耶一一”

唱够了,才涎着脸说:“唉,实话说了吧。我呢,有可能去考,但一定是考不上的。我爸连工作都给我找下了,一放暑假我就去超市收银。只要上了班,我就自由了,晚上呢,哥哥我就去酒吧练嗓子唱歌去。怎么着?你批不批?你要是我什么人,你怎么批,我怎么干。行不?”

向汀抡起手中的书,用力朝那健壮的臂膀重重给了一记,扭头离开,把嘻皮笑脸的花旭扔在身后,从此不再理他的事。

时间一晃就进了4月。

二模考,向汀退位第三,丛越重回榜首。何奇仍然稳坐第二把交椅。

前三!这个曾几何时被自己看作此生无缘的崇高目标,今天居然成为败绩!思前想后,向汀觉得自己还是佩服丛越,“我什么时候能像丛越那样,在学习这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

5月,三模,向汀考出 399的历史最高分。

但是,周惆却告诉大家,三模,不过是一次鼓劲打气的考试而己,“考题相对简单,大家千万不要对三模成绩信以为真,会吃亏的。”

“怪不得,这么高的分数,可排名又落回第五。”向汀对周老师的话深信不疑,心里再也骄傲不起来,回到家也没把成绩告诉父母。不为别的,就怕自己万一临场发挥失利,与其让父母在好心情中遭受当头一棒,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在成与不成的担忧中接受现实。

2007年 h月 7日,周四。十年寒窗终有此时的高考,就这样不客气地来临。

考点在华师大附中。

7日清晨,八点钟不到,残留的夜凉早早散尽,考生和家长站满了附中校门前并不宽阔的整条马路,头上的阳光正在由明艳变为炙烤。

此时,周惆也站在附中校门口,一脸的朝阳气韵恰被朝阳所映衬,正笑意盈盈迎接自己教师生涯中的第一批高考生。

向汀没让父母送。一来,自己从小学一年级就不要家长接送,风霜雨雪不在话下,不想在最后一刻坏了自己十二年英名。二来,酷暑炎炎,向汀很清楚自己只要一想到爸妈待在大太阳底下苦等,一定就要担心,这一担心一定就要影响考试,还不如一个人来去放心无牵挂。

元明清也是一个人。这段日子,除了学习,就是做家务和去医院看护母亲,元明清几乎帮爸爸扛起半个家长的担子。高考,不过是换个教室做题,还要劳烦家里人接送,元明清觉得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丛越和何奇、丘秋和丘爽两姐妹、窦红玉和高雁、黄小鹏和姚娇、高金鑫和孙美妹先后结伴而至。

明月月是爸爸骑电瓶车送来的。

姜晓艺爸爸的黑色宝马响着喇叭在众人侧目鄙视中停在门口,姜晓艺从前门下来,荆楚王锵和孟响三人推着操着,从后门挤出来。那车,又响着喇叭一步一挪避着行人离去。

一群心中激荡着豪情奔赴考场的艺术生全没料到老班早早等在门口,不知谁先“嗽”地一声叫,一群人便叫着喊着扑围上去。

周惆一个个鼓励着,叮嘱着,又一个个送进大门去,也许是三年的倾情付出终于到了揭晓时刻,周惆此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亢奋。

让周惆心潮难平的,除了教师生涯中第一次当班主任、第一次送毕业班之外,还有一个第一次,就是这年的高考是湖北作为全国首批参加高中新课程改革省份的第一次新课改高考。

新课改之后的高考,最直接的不同就是在原来“3 +X"(即语文数学英语+文科综合或理科综合)模式中增加了一个“1",即“3+X+1"。这个“1"叫做“基本能力”测试,测试内容涉及到技术、体育与健康、艺术、综合实践活动、人文与社会、科学六个方面的相关知识。

对周惆而言,"3”也好,"X”也好,都有经验丰富的任课老师呢,自己只要做好配合就够。而这个"1”则不同,全湖北的高三老师有一个算一个,压根没人玩过。而且,自己的学生都是艺术生,偏科是家常便饭,像丛越何奇这种各科知识还算均衡的学生,说她们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别看这个"1”只在总分中占h0分,可恰恰因为它有广度少难度,只要在广度上针对每个学生找好覆盖面,平日里见多识广的艺术生在这个“1”上争取成绩更有优势。

因此,周惆给学生逐个量身定制的复习方案每月一调整,在方案中平衡着强项弱项,为此不知熬过多少不眠之夜!如今,验证效果的时刻终于到了。假如三天之后,学生们临场表现良好,则意味着自己的方法等于是成功了。一想到这里,周惆就抑制不住兴奋。

点钟,语文正式开考,热浪也滚滚来袭。

教室里,前后两个大号风扇呼呼呼地把渐渐热起来的空气搅得满屋打转,不一会,热风中蒸发的汗水味和众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味就填满了屋子。向汀努力克制着对这味道的厌恶,一心对付考题,又向监考老师多要了两张草稿纸衬在卷子的左右两侧,免得汗湿的手臂弄坏卷子。

上午的两个半小时在紧张和闷热中过去了。

叩丁铃铃!”交卷铃响起的时候,向汀刚刚检查修改了第二遍,趁老师从第一排开始收卷的当口,又抓紧确认答题卡和卷头填写都没问题,老师就来到了眼前,正好把整齐的一螺交了。

出了楼,一眼就看见自己班的同学和周老师一大堆人站在那里,清一色一脸紧张!

“出什么事?怎么了?”向汀一时忘掉一切,奔过去抢着问。

“你可真行!这可真是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的事J清。你怎么这么糊涂?”周惆冲着元明清吼。

元明清那张瘦脸都气歪了,只垂着脑袋,眉头紧锁,牙咬得咯吱直响。

向汀问荆楚,竟是元明清忘了涂答题卡!

“那,第二卷呢,第二卷答得怎么样?”向汀又抢着问。

元明清抬起头,没有对向汀,而是对周惆说:“第二卷倒是全答了,感觉还行。”过了一会,又小声嘟嚷说:“就是因为看第一卷简单,想先做难的,到最后就忘了。”

这时候,周惆仿佛才清醒过来,放缓语调问:“那你心里怎么想?”

“刚才,交卷的那会,真是乱了套了。不过周老师你放心,我肯定坚持,接受教训,争取发挥到最好水平。我发誓!行不?”说着话,元明清就把右手举在脑门前。

周惆把元明清的手按下,重重地说:“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点本事!”元明清没再说话,只是同样重重地点点头。

“散了!散了!回家,吃了饭都给我睡一会再来,听到没?”周惆挥挥手,边走边喊。

同学们散开。向汀这时才发现元明清身上穿的白衬衣,从前胸到后背整个叫汗水打个透湿。

两人默默走路,一直走到分手的路口,都没有话。到路口,向汀问:“哎你没事吧?”

“有事怎么办?没事怎么办?有事没事的,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谁听你嘟嘟噜噜说绕口令!你确定你没事吗?”向汀口气急切起来。

“哎哟你怎么还缠磨上了,走你的吧。我呢,有事也得没事,没事不就没事了么。你放一百个心,快走吧,下午你不想考试我还想考呢。你不走,我先走了哈!”元明清骑上自行车,刚要走,又站住,说:“天这么热,让你妈妈给你熬点绿豆汤!”说完,这才脚下一蹬,把向汀一个人扔在路口,走了。

当天下午考数学。

第二天,上午是文综或理综,下午是英语。

第三天,只有上午半天,考基本能力测试。

6月9日,中午 11点一过,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校园刹那间喧闹起来。

“我总的感觉是,解放了!”不知什么人,扯开嗓门喊了句老掉牙的电影台词。从初中到高中精神紧张长达六年之久的高三生终于在经历了最后的攻坚战之后,迎来尽情放松的愉悦。

周惆照例等在校门口,一直等到班里的人聚齐了,才说要请大家吃安慰饭。

“愿者上钩,啊!着急回家报军情的,决不强留!”周惆像往常指挥乐队那样,大动作挥舞胳膊,站在学生圈子的中心大声喊,仿佛是她自己刚刚高考完那般的轻松愉快。

“我是愿者,我上钩!”

“还有我!我己经实现‘我很能吃苦’的80%! "

“周太公的饭钩,上一回少一回,走啊!”

周惆被几十个学生簇拥着,奔文化东路去。

向汀在人群的裹挟中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放开嗓子喊着“我是愿者我要上钩”,跟上人群往三年前自己每天上学必经的文化东路走去,一路望着曾经那么熟悉的街景,不由得又想起噩梦般的初中,心中涌出无限感‘}既。

大战方息的安慰饭不过是班主任周惆心疼学生的一次放松性心理按摩。三四十名学生聚在文化东路上一家餐厅里,摆了烧烤和啤酒,闹闹哄哄,吵吵笑笑,心里却明白胜负与否须等半个来月才能知道真正的结局。

开考前,丁询询预订了通知成绩的声讯电话。h月23日傍晚,向朝晖在公司有应酬,丁询询和向汀两人在家里吃过晚饭,正慢吞吞收拾餐桌洗锅洗碗。突然,座机电话兀自叮铃铃响起来。向汀双手捧着一螺盘子碗冲着妈妈瞪着眼睛,丁询询去接电话。突然间,丁询询瞪大眼睛看住女儿,向汀也立刻意识到是成绩出来了!

慌乱中,向汀大步往厨房走,想把手中的盘子和碗先放进水池,谁知一步没迈好,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趣起,“啪”的一声,手中盘碗尽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这一来,电话里报出的高考分数,丁询询只听到了最后的总分。

“什么?381分?”丁询询顾不得满地碎瓷片,狐疑地对女儿说。

“不可能!妈妈你肯定听错了,这得烧多高的香啊。”向汀想都没想,就觉得只要过300分就烧了高香,怎么可能那么高?

“再打一遍试试!”

母女二人再次拨打声讯电话,占线,再拨,再占线,再拨,终于“嘟”的一声,通了。

这时候,向汀己经拿个小本,等在了旁边。

“向汀,语文92分,数学78分,英语97分,文科综合71分,基本能力测试43分,总分381分。”

丁询询把电话把了免提,一边听,一边就见女儿哆嗦着往小本上记,那脸早己煞白一片。

记完了,丁询询挂了电话,向汀把小本往地上一摔,颤抖着声音,说:“真的吗妈妈?381,这是真的吗?”说着,大滴大滴眼泪又掉下来。

此时的一切,向汀都觉得是在做梦。

想自己从前的数学总是二十几分,想自己早被贾妈判过差生的无期徒刑,想自己曾经对未来多么不敢指望,想自己在艺考的关键时刻却赶上爸爸出事,以为这辈子都要因为没了梦想而黯淡无光,却唯独没敢想,梦中的武音,就这样来了!

怔了一时半刻,突然想起还有一地的碎瓷片,于是收住眼泪,璞叻笑出了声,说:“妈妈你看,咱家的饭碗都让我摔了。”

“就是呀你摔什么不行,怎么偏偏摔饭碗呢?”责怪变成玩笑,丁询询心情无限好,立刻给丈夫打电话报喜,然后帮着向汀把碎片打扫干净,再没二话,带上女儿出门去了超市。

是夜,向汀彻底失眠,仿佛怎么也想不通,遥不可及的美梦就这样来了?天蒙蒙亮,干脆起身,洗漱完毕,轻轻进了父母卧室把妈妈摇醒。

丁询询一颗心妥妥地放在肚子里甜睡正酣,觉到有人摇晃,睁开眼却见女儿把食指竖在唇边,微笑着朝自己招手。

母女俩轻轻出了家门,拐出街口,下了那条有名的大台阶,来到护城河和虎泉边,大口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黎明前的泉区极尽静谧,只有泉水泊泊轻流。站在河边,向汀告诉妈妈,高考那几天,在附中校园里遇见好多个初中同学呢。“华师附中就是艺术生的考点。我刚上初中时的同位,邓雪颖,你还有印象么?她也在附中考艺术文呢。还有一个当年贾妈眼中的数学王子,叫展望的,还有几个,我都叫不出名来了,原来这些同学到最后也都是艺术生。”

“艺术生怎么啦,艺术生低人一等?”丁询询对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艺术生并不感兴趣,随口一问。

“你以为呢妈妈,当然低人一等!邓雪颖说她是进了高三才从理科改的艺术文,是听了她爸爸的意见,准备考一个叫艺术文化管理的专业。结果这一改,立刻在老师眼里变成后娘养的。班里打扫卫生啥的,那都是体育生艺术生的专职,他们高三的那种师生座谈会直接就没有艺体生的份!还有更离谱的呢,说他们老师一不高兴,就把班里倒数第几名的差生啊艺术生体育生什么的,统统赶出教室,不许上课,也不许离校。妈妈你说,这叫老师么,这不是黑老大么?”

丁询询完全想象不出还有这等事,不觉沉思起来。看妈妈没有回应,向汀又自顾自说:“邓雪颖见我们老师全程陪同我们高考,完了还有安慰饭,都羡慕死了。不过,我也真没想到,艺术生在普通高中还带受歧视呢。”

丁询询依然没有回应。

“妈妈你说,所谓差生,影响升学率,那老师反感貌似还有理由。艺术生和理科生文科生,在人格上有区别么?在升学率上有区别么?那些老师干嘛要贬低邓雪颖她们呢?再说了,好多人被学校转成艺术生,还不就为了升学率么?又让人家填充升学率,还得看不起人家?真是天理何在。现在想想,我给周惆当学生真得很幸运。”尾声大家都是大学生了

2007年 9月 3日清早,武汉艺术高中精巧雅致的校园内,开学第一天的早操正在进行。

操场上,最前排是新一届高一的新面孔,而在最末后,今天又多了一个班的老面孔。

这个班。就是己经毕业的原高三•一班,周惆老师的朗班。

这一天,己准备好各奔前程的昨日同窗又相约而至,揣一颗惜别心,重回校园,重温三年来师恩与校暖的蒙泽,再来当最后一天高中生。

上一届决战高考硝烟己散。秋韵初发的校园里,一张张写满新奇与期待的只属于高一新生的少年面孔,昭示着新一轮收储希望放飞梦想的征程悄悄然启动。

学校大门东侧“学子金榜”布告栏中,己经换上新一届毕业生的名单和照片。因为熟悉,看上去更亲切。在周惆的高三一班名单里,每个名字都是一段故事。

“命中率”最高的当然是向汀。

艺考和高考只奔武音,另无它选且如愿以偿,据说这种命悬一线的玩法被列为本校史上空前。直到高考后,向汀才把自己三年都没能交给老师一张预备报考学校专业的表格的事向周惆解释清楚。

“向汀,其实你艺考回来,老师就全明白了。只不过,连我都没看透你原来是个心思这么重的孩子,说句实话你艺考这一把玩得有点大,好在一切顺利。否则,我这当老师的不知得自责到什么时候!就算是你没坑了我吧。”一番话,听得向汀直挠头皮。不过三年相处,向汀看惯了这神仙姐姐无论说什么,那意思总是在替学生想。

最牛的班级第一当仁不让是丛越。

高三一开学,丛越就成了王锵与二班“美声男”之间的争夺目标。“美声男”的心有灵犀终究不敌王锵的近水楼台,艺考前,王锵终得与丛越双双约定以华师大为第一志愿。而丛越在爱情的滋润下竟然能量大爆发,以455分的超常发挥考进湖北师范大学,成为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

自从夺到丛越,王锵就成为班里最得瑟的。

手檬十来张音乐表演或音乐教育的艺考合格证,其中甚至还有延边大学新疆大学这样的,最后却听从了爱情的安排,也进了华师大。自打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天天把自己挂在校内网上腻在丛越身边,变着法改签名发誓言表决心,告天下同胞要让丛越有一个天王级校园明星超级男友。至于自首场演出便威振校园的“朗班组合”乐队,王锵和孟响、元明清、荆楚三人商定,今后每年寒暑假必须聚在一起练歌,大学毕业后“朗班组合”进军歌坛。

最冷艳的是何奇。

凭借让向汀羡慕嫉妒恨的钢琴拿到四川音乐学院钢琴表演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不过是觉得那个学校既然出歌手,钢伴必有戏。其实何奇爸爸一心希望爱女去美国,连向汀也认定自己不日将有留学生朋友了。可人家何奇自己却想既然凭个人努力考上了国内大学,读完再走不迟。也正因为将来去留未有定数,便想不接受任何男生的任何好意才是上策,免得害人于无意之中。于是,何奇便在高金鑫以及一众男生眼中成了“亭亭静植”的仙子。相反在女生这边,重新向向汀敞开心扉,两人重归旧好且胜于旧好。

最意外的黑马是孙美妹。

谁也没想到貌似吃定许小多,有意拿富二代男友铺自己成名之路的女孩,在许小多突然辍学杳无音讯而几近魂断梦断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了许小多还有班主任周惆,还有一众同学,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于是暂时咽下悲苦,依旧苦学苦练,终得考进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班里有传言说孙美妹有什么表嫂在上音当老师,向汀不爱听这话,“换作我的破锣嗓子去考一个上音声乐试试,系主任是我亲妈也不行啊。有没有关系的,你首先得拿音符当墙倚着—靠谱!都是学音乐的艺术生,难道不懂艺考吗!”

最吃自己“琴痴”亏的还是姜晓艺。

本来姜晓艺拿了首都师范大学上海音乐学院四川音乐学院等等一沓名校的合格证,原以为最不济也可以去川音,相当于换个地方和何奇玩四手联弹。无奈文化课拖了后腿,最后决定“屈就”北京吉利大学,只因首都地方大机会多,求成名比在别处更有利,而且自己人在北京,就离朗朗更近。

最喜悲交加的是荆楚。

艺考时,荆楚独自昼夜奔波半个多月,拿到了包括湖北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在内的好几张专业合格证,尤其是山大的这张声乐表演合格证,不但给了周老师一个惊喜,给了父母家人一个惊喜,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出事就出在惊喜太大,高兴得太早!”高考分数一出来,荆楚发现自己把惊喜弄疵了。三次模拟考都不下350分,到了正式高考,却落个320分的尴尬。荆楚哪能死心啊,执拗地报了湖北大学艺术学院的第一志愿,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不被录取,终究还是第二志愿进了临沂师范。

最讲究实际的是窦红玉和高雁。

她俩其实都拿到了外省院校的艺考合格证,高考成绩也都过了300分,但是,她们家所在的城中村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了旧村改造要冻结户口。补偿政策按户口簿上的人头算,每人可得40平米房子和二十几万元的土地补偿款。家里人合计,就算孩子本科毕业找了工作,凭她自己要攒六七十万的家产出来,不知得猴年马月。于是她俩一起放弃了省外大学,改报同一所市内省属的专科卫校,就是为了可以不迁户口。

最给自己找无奈的是孟响。

报志愿的时候,孟响不知抽哪根筋,就是觉得有必要去南方生活几年,翻翻自己那几张合格证,只有广西师范大学算是最南边的了,于是报了广西师范大学的音乐教育专业。一年以后,孟响的“梦想乐队”己经活跃在桂林市的电视荧屏上。但是,在写给周惆和学校的信中却说,离开湖北,才知道除了北京上海天津南京,湖北的教育其实是最有底蕴的。

最意外地证实自己命大可求后福的是丘秋丘爽,尤以姐姐丘秋为奇。

姐妹俩双双考入临沂师范,丘爽如愿以偿学播音主持,丘秋改学音乐教育。然而让两姐妹决然想不到的,是高考后还有一场生死枚关有惊无险邂逅初恋的命数缘分在等着她们。

夏天的武汉原就有“火炉”之誉,偏这天热得邪乎。午后,姐妹俩一头钻进江城广场地下的银座购物广场,打算在这里蹭凉到晚上10点银座关门再回家。不料才到下午5点多,蒸笼似的地面上突然像被扣了锅盖似的刷一下黑成一片,不大一会,硬币大小的雨点便僻里啪啦狠命往下砸。此时此刻,丘秋和丘爽正在地下沿着购物广场北侧逛得不亦乐乎。忽见人潮涌入,又听人喊“下大雨啦!那雨真大!”两姐妹凑着北门往门外的地上一瞧,只见天地间水幕倾泻,傍沱中己无它物可辨。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天昏地暗世界末日似的特大暴雨,恐惧让两姐妹紧紧檬住对方的手。

人潮不断涌进来,商场越来越乱,越来越挤。猛然间,丘爽一个激灵,想起母亲曾讲过她们姐俩出生前一年也有过一场暴雨水灾。那会,家还在紧邻大明湖的北曾家桥老院老房子里。妈说那次雨下得像天河决口,大明湖水向北流不出去,就反过来向南岸倒灌。黑夜中,大水就像海啸一样眨眼间冲进老街院子,冲进老房子。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水就齐胸深了。幸亏武警赶来挨门救人,一群当兵的连托带扛,把丘秋丘爽的爷爷奶奶救到离着不远的省政府武警连的宿舍楼上。

想起这些,丘爽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种雨天里人最好别待在低处。想着,就拉上姐姐逆着人潮往外挤。挤出商场,见更多的人正纷纷从上面跑下来躲雨。两人顾不得许多,毫不犹豫冲进雨幕,跑过台阶,跑到地面上来,恰好旁边有一间银行便利亭,两人大步逃了进去。

刚定定神,丘秋手机响,接了妈妈的电话,报了平安,又说等雨停再回家。

电话挂了没一会,江城广场就发生了那场在武汉无人不知的灾情!

躲在便利亭坚固厚实的玻璃房子里,两姐妹战战兢兢目睹眼前的一切,料想到八成是地下商场北边的护城河倒灌了,想到刚才自己就在那个最危险的门口,两人都后怕得要死。

便利亭面积不算小,挤得下十几二十几个躲雨人。丘秋近旁有个小哥用手碰碰丘秋的胳膊,问能不能分一点吃的给他,“不是给我,是给我奶奶。”说着指指自己身旁的老太太。丘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只手紧紧抓着妹妹,另一只手还抓着一只鼓鼓的购物袋,那里面有好多刚从超市买来的食品。

看到吃的,丘秋也觉得饿了,点头答应着拿了面包牛奶给那奶奶递过去。小哥连连道谢,注视的目光中富有穿透力的真诚让丘秋涨红了脸。一桩美丽恋情就这样在暴风雨夜开了头。

这桩于灾难之中不意出现的美事却不可能被雨中奔波的记者们捕捉到。因此,湖北媒体对2007年7。18特大暴雨灾难的大量报道中永远失去了“灾难中萌发的爱恋”这一篇。

对,还有最点背的是元明清。

高考中元明清那叫一个点背。头天上午考语文,竟然忘了涂答题卡,至少丢了二三十分。下午考数学,坐在考场上满脑子悔恨和懊恼,结果有好几道题当时不会做,交卷之后在回家的路上竟统统想了起来。接下来,自觉己然战败,反而没了负担,英语和文综便如寻常作业那般顺手。最后成绩出来,竟然是充满诡异的298分!

假如当初艺考的时候元明清不那么壮怀激烈非211不入法眼,假如当初周惆给出上中下三个方案的时候元明清不那么决绝以诺,以元明清的专业成绩,如今和向汀同入武音其实是小菜一碟。但是,命运就是这样,人生没有假如。

“你明明知道你很优秀,不复读,不重考,就白瞎了你那几张211合格证!”在家庭变故中长大懂事的元明清,咬着牙把天大的委屈和郁闷嚼嚼咽进胃里,并将与名校本科的失之交臂看作是老天对自己胆大有余心细不足的惩戒,看作是命该如此并认了下来。面对向汀捶胸顿足的焦躁和周老师饱含信任的复读建议,元明清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早上学,早打工,早毕业,早挣钱。”如今的元明清,心中只有两件事,一是盼着苏醒不久的母亲早一天恢复往日的健壮,二是帮着老爸早一天还清欠债,让家中重新响起歌声和笑声。

元明清选择湖北教育学院,是觉得适合自己的实践机会应该很多。

也许是元明清的吸引力,也许只是凑巧,反正,明月月、黄小鹏、高金鑫等一干人齐齐报了这所学校,大家乐得再做一回同班同学。

后来的事果然天遂人愿,元明清一进学院大门就因为表现出众而颇得青睐,加上高中同学聚在一堆人多势众,很快当选为班长和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没课的时候校里校外的忙,不是忙演出就是忙着联系演出或者排练准备演出,帅酷得不行,也风云得很。周末,还要跑几个孩子的家教。这一通忙下来,不但自己的学费不需要家里负担,而且还真的可以时不时交给老爸一点钱。

当然一班不是一锅端进象牙塔,其中最诡异的是许小多。

许小多的遁迹,只不过他老爸银挡入狱在他内心世界激起巨变的行动之一。许小多爸爸的涉案金额并不特别巨大,到最后以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判了五年,律师说表现好最多三年就能出来。家中产业本来就由他妈掌管大部分,所以许小多富二代名头分毫不受影响。

但这次的事却让许小多幅然觉悟,想自己己经成年,若不抓紧借家族力量成一己之事,只怕黄金年龄失不再来。于是向母亲提出不上学了,不高考了,因为考也考不上,白白让孙美妹看不起,在高山面前丢面子。

“想去横店闯闯,闯出来就回来娶美妹,闯不出来回来接你们班。”母亲疼儿子没商量。就这句话,许小多带上母亲给的三张银行卡,外加自己的两个“爱疯”、两个“爱派”,一部佳能无敌兔和全套名牌衣物,悄悄进了横店一个剧组。

剧组制片是许父的朋友。本着替老哥们管儿子的态度,那制片将许小多的豪华配备尽数没收,只给他一部仅可联系剧组人员的对讲机,只许他跟着剧组一道饮食起居,并在开始时只让他打杂,却为他请了师傅在拍戏之余教他。等到孙美妹去上音报到的时候,许小多己经熟知片场的一切,并“晋升”成三线演员。

在这大半年里,从小不受规矩羁绊的许小多居然老老实实听凭制片管束,果真没和母亲联系,也没和孙美妹联系。直到许小多拿到第一笔片酬,那制片才给许小多母亲打电话“报平安”。

然而今天,这一切,全都是后话。

且说这一天,周惆送走的第一届毕业生,这些己然踏上象牙塔台阶的“老高三”们,以最后的高中生身份回来与母校话别,那神情,那心境,满满地全都写着不舍与离愁。

早操之后,“老高三”对没有课的老师展开合影围堵,向汀当年考进艺中时爸爸奖励的相机再次大显身手。相机里,有校园的每一个小景致,有教过管过带过自己的诸多老师,有教室里自己的座位,有琴房里自己的回忆。每张照片都是一分难舍,向汀恨不得把整个学校都把进相机。

下午,是学校专为今年的高一新生组织的“现实•梦想•师心•专注”主题报告会。

陶唐校长开宗明义诊释主题。

“现实与梦想永远隔着一片海,教与学的共同任务就是循序渐进奔向彼岸。在我们艺中,这个奔向彼岸的桥梁就是艺中精神—师心与专注。同学们知道,学艺和高考都是必须面对的现实,而追求艺术和成功高考的内在动力则应发端于梦想,得育于师心,成就于专注。

“同学们,无论是在艺术殿堂留下璀璨瑰宝的杰出伟人,还是寻常生活自娱自乐的民间高手,他们的艺术生涯无不是源于梦想。艺术没有坦途,即便一时不能达到现实目标比如高考失利,也因为有梦想在,你仍然可以于艺海沉浮中把自己锻造成一个懂爱懂美懂活着的意义懂快乐付出因而人格丰满的人。相反,如果只知道唱歌挣多少钱,画画挣多少钱,那么,因为无梦,任何小小波折都会成为困惑,都会使成长戛戛乎其难哉!作为学校,我们希望,新生进门时是惜懂艺童,三年后离开时是成长路上的追梦人。所以,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我们努力营造的学习气氛。让学生在学做人的过程中学做题,是我们升学率的真实内涵。打造一个高升学率,学校受益当年;而培育一批人格完整身心健康的人,学生受益一生,社会更多几分完美。”

元明清向汀王锵坐在会场前排,他们是被叫来为高一学弟学妹传授心得的。

向汀每次听陶校长讲话,总有说不清楚的亲切感弥漫心头,此刻即便不再是在校生,这感觉也还是那样不可阻挡。听着听着,向汀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并不被社会精英看好的校园抱有如此的眷恋。在这里,自己不是做题工具;在这里,每一个小小的喜怒哀乐都能得到关照!正是师生间毫无做作的亲切感,让向汀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爱着自己!

轮到向汀发言的时候,那份事先准备的讲稿没派上用场,向汀直接把刚才的感悟讲了出来。

散会了,初秋的晚霞水墨画似的浓淡相宜点染着西半天。校门外的大街上,原高三一班的学生乌压压聚了一片。等周惆下班出来,便呼地围住,前呼后拥进了大明湖边上的一家饭馆。

原来,好多天以前,当录取通知书开始陆陆续续送到学校的时候,周惆就通过几个班干部对全班同学下了通知,预订了这次开学第一天的庆功宴兼散伙饭。全班除了许小多和赵萍薇,四十八个人都在。

这家开在湖岸边的饭馆以地道武汉本地菜闻名,但同时它还有一个妙处,就是饭馆一角像栈桥那样修进湖里。每到傍晚,食客凭窗西望,但见湖上荡起层层碧波,夕阳一分一秒地给水面亭阁柳枝藕叶蒙上一层细密洒金,又有阵阵清风抚面,原本的烟波浩渺便揉抚了人间的喜怒哀乐。看景人只悄悄一叹,任无限感‘}既在心中翻滚。正是这粼粼光波无尽,泊泊水声可闻的明湖夕照,使这家饭馆在最常俗的人间烟火中平添了别无他处的万种风情。

向汀一进大厅就被屋内的雕梁画栋中式花窗以及满墙巨幅老武汉旧照片所吸引,心想着三年之久竟不知近在咫尺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脚下不由得就往西窗走。结果一近窗沿,又立刻被窗外那悠远辽阔绚烂多姿的夕照湖景给震慑住,伫立在窗前回不过神来。

饭馆大厅并不大,五张大圆桌交错摆着。学生潮水般涌进来,像诺曼底登陆的占领军霎时间把零点大厅据为己占。好在之前有预订,店老板早有安排,除了一楼二楼的包间冷晚大厅不接待散客。

一阵喧闹后,学生落座。

周惆往临时搭起的讲台上一站,四周立刻静下来。

“同学们好!”

“老一师一好!”

一声最寻常的问候,周惆眼睛就湿润了,向汀则大滴眼泪无声落下,轻泣声不知从哪个桌上传出。三年中有无数次这样的问候,师生间从没感到有何不同。而这最后的这次,却从中品味出无尽的感伤和不舍。

“同学们平静一下,好好听我说,我们只当换个地方开班会,我有好多话要和你们说。由于时间关系,我也只好长话短说,说四句话。”周惆从收银台上抽了张纸巾擦擦眼睛,长吐了一口气,继续说。

“首先是祝贺。三年时光,你们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如今实现了理想,实现了人生跨越。作为你们老班,我无比欣慰。升学的意义在于领略更深邃的成长,我请大家记住,不论在成长道路上的哪一段,我们能够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其实永远是我们自己。祝贺你们!希望你们就这样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一生如此!

“第二是感谢。你们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带的第一个班,也是第一个毕业班。我没料到你们这么棒!我们有三名同学因个人原因放弃报志愿,有两名同学改报中专,其他人,全体被报考学校录取,换句话说,我们班的升学率达到了960/n!我们的本科录取率也在40%以上。所以,我要衷心地说一声谢谢你们!是你们的完美努力,给了我一个完美开端,作为一个教师,这很重要。

“第三是祝福。我有两份很现实的祝福送你们,一份是希望你们都能有一段美好的恋爱。其实作为班主任,我倒希望你们当中不管谁,给我成上几对。还一份祝福是希望你们都有一份好工作,都能挣到足够的钱。

“第四句话就是希望。我知道你们有人早就在收学生教琴或者走穴演出。自立是对的,但要切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可以挣黑钱,不可以昧良心,不可以为钱误人子弟。我给你们一个快乐高中并不容易,我不希望将来任何时候听到任何有关于你们的坏消息。为了我这个心愿不会落空,我想告诉你们,青春和美貌都是一时的,心地智慧和才干才是一世的,倘若今后在娱乐圈打拼,请务必自重。”

周惆越说越理智越平静,可学生却不成了,刚才细细的抽泣不但没止住,反而愈演愈烈,等到周惆话音落下,终于演变成放纵的哇哇大哭。

这哭声可惊着了店老板,赶紧让人打开音响开大音量放起一首《喜洋洋》。

音乐起时,周惆正拿纸巾擦着眼睛,忍不住璞叻笑出来,连声喊说:“好了好了同学们,立刻收住!立刻收住!影响人家生意,咱就犯下大罪过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哭声果然止住。

周惆环顾左右,刚才一直在旁边照应的店老板此时没了踪影,随便找一个服务员小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那小姑娘转身离开。

没一分钟,音乐就换上了轻柔的琵琶曲,音量也减弱为轻柔的背景音乐。

周惆这才又接着说话:“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都是怎么坐的?高中毕业的人了,怎么还让老师操心排座位呢。”一边说,一边挨桌调座位。

调完了座,一班人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每张桌子都是男生女生岔开坐,尤其是有绊闻的,有恋爱事实的,必须坐在一起。这么一铺排,刚才坐在窗口那一桌的向汀被人拉到前面和元明清挨着坐了,向汀另一侧座位却让孟响抢着坐下。王锵一开始就腻在丛越身边。何奇的两边座位一个被高金鑫占据,荆楚抢在另一边,挨着荆楚的是姜晓艺。

这边换着座位,那边菜就上齐了。

这么一坐,刚才忍不住只想哭的学生奇迹般的统一换了表情。有含情脉脉的,有含羞垂眉的,有矜持起来作淑女绅士状的,有顾盼巧笑制造魅力气场的。

这场景让周惆窃喜。心里一高兴,就端起酒杯,说:“来来来,菜齐了上人!今天破例,男生一律喝啤酒,女生允许志愿喝啤酒。第一杯酒,为我们三年的快乐相处。”说完,带头一仰脖子,干了。有人不甘寂寞重复喊着“菜齐了上人”。

第二杯,为了所有人学业有成,也干了。

到第三杯,周惆站起来,一脸诡异。笑着说:“第三杯酒,为了青春,为了爱情。”

喝光杯中酒,端着空杯子又说:“十年寒窗,最苦的高三我看着你们熬过来。可是,没有爱情,你们不觉得浪费青春么。有情有意的同学们,难道不想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向你那位特别的人说点什么吗?”

听老师这么说,向汀一颗心坪‘呼狂跳起来。为了不露窘态,伸手拿过一盒酸奶,双手捧在脸前静静地嚷着。

终于熬过了具有仪式意义的前三杯酒,周惆也坐下来,号召大家吃菜。气氛刷的一下彻底放松,细声低语开始浮上半空。

有人借着周老师的话题和几对“好上了的”开玩笑,有人声称在浪费感情和浪费青春之间宁愿羡慕前者并选择后者。

向汀这边,有人挑事让向汀和元明清来一个交杯。

“元明清你行不行啊?你小子缩脑袋,我可上了啊。不就是酒嘛,怎么这么娘们呢。”花旭坐在向汀的正对面,一边给周老师搬椅子让座,一边嘻嘻哈哈冲着元明清借题发挥。

元明清平时嘴皮子不饶人,哪知这会儿全没了那份精神头,手中端了一杯啤酒,红着脸,看看向汀,看看周老师,看看一圈的人,嘴巴张张又闭上,闭上又张张,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来。

向汀本打算只负责静坐微笑,对这等俗不可耐之辈采取不予理会态度,眼看元明清竟然完全没有招架之功,便抓过酒杯,眶眶倒满可乐,站起来一手端杯子一手抓住元明清衣袖往起拽,口中嚷嚷着:“来来来,不就是交杯酒么,姐姐演一个给你看!”

就在和元明清挎过胳膊要举杯的那一瞬间,向汀凑近了元明清的耳朵小声说:“你个没用的。”脚底下还跺了元明清一脚。

可怜元明清,哪里料到自己被当众取笑不说,还得腹背受敌,脸都红到脖子了根,还得厚着脸皮把酒一饮而尽。

一桌人才不理会这个,看到两人终于被搞定,一齐拍桌子嗽嗽叫着起哄,立刻又把进攻目标转向王锵和丛越。

到这会,向汀才感受到元明清那固执的火辣辣的目光!

这是向汀生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异性的迫近的热力,正带着强大的磁性向自己这边散发!在这种磁性热力的压迫下,心头一片慌乱,连头都不敢抬,方才的洒脱劲顿时不知哪里去了!

而元明清这边,有句话更是在胸中猛烈撞击,如果不吐,怕是胸腔都要被撞开!就为这句话,元明清左右不了自己,只忘情地盯紧向汀,对眼前这个每天拌嘴打吵子的女孩长什么样,性情什么样,家里什么样,己经完全没了意识!

可这句话,却像卡在口中的一颗大个儿坚果,嚼不得,咽不得,吐不得!

正窘着,孟响在一旁貌似有意打圆场,说:“哎哟这帮人,可真能闹腾。”又举着杯子要和向汀元明清喝酒。

几杯啤酒,孟响己经成了关公脸。此时大概也是借酒壮胆,孟响直勾勾盯着向汀,速度极快地说:“现在,我正式宣布一件事,向汀,是我暗恋三年的梦中情人。今晚以后,我们将要各奔东西,现在不说出来,我要恨自己一辈子。”

说完停了一会,又接上继续快速说道:“我还有个事必须说,这三年,你拿我当哥们,今天之后,你仍然可以拿我当哥们,直到你认为我可以当别的什么为止。我还得和你说,自从我们被大学录取,我就在心里和你有一个约定:将来,不管过多少年,你,还有我们朗班组合,我们一定不以游客的身份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相会。向汀你敢不敢接受这个约定?”

前些年宋祖英把中国歌唱进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壮举不知撩拨了多少初生牛犊的春秋大梦。

“这有什么不敢?维也纳金色大厅,那是什么地方!当然接受!必须接受!”向汀想也没想,当即表态。

“那行,”孟响一脸灿然,又举起酒杯,说:“元明清,我和你喝一个抱歉酒。看起来,你的情敌我是当定了,今天就先说声对不起。”说完,不等元明清有什么反应,自己一仰头,一饮而尽。

向汀当然很清楚,这三年里,元明清是最关心自己也是自己最关心的人,但是自己遇到重要的事情除了想到何奇,往往也会和孟响讨论一下,这也是事实。但怎么也没料到,在孟响那副稀松平常的外表下面,竟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向汀的心乱成一团!

元明清恨死了自己!

夜色己浓,散伙饭散席。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没有不毕业的班级。过了今晚,大家就各自属于不同的学校甚至不同的城市。愈是想到明天的美好,愈是对今晚恋恋不舍,分别之际,向汀情不自禁抱住周惆老师,热泪长流……

告别了众人,孟响和元明清坚持要一起送向汀回家。9月的夜,下弦月懒懒地漂浮在遥远的东半天边,清风从远方吹来,悄悄无声息穿过楼宇缝隙,穿过大街小巷,抚去一整天的焦热,又奔向未知的远方。

夏秋之交的夜凉,让沸腾的青春热血渐渐安宁下来。向汀孟响元明清,三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用最慢的速度默默走着。

向汀心中满满当当,有巴赫的管风琴,有河姆渡的骨哨,有华蕊的音符精灵和秦棒子的儒雅威严,有艺术高中所有的一切,更有关于武音校园的昨天和明天。最让向汀没办法理解的是三年的艺术生生涯在最后一刻居然以无解的爱情而告终结。